Sunday, June 27, 2010

大圓鏡

懷岳達空禪師是唐代的僧人,為雲居道膺禪師的法嗣。

某天,有一位學僧來到江西永修的雲居山,向懷岳達空禪師參問。
學僧問懷岳達空禪師說:「禪師,請問什麼是大圓鏡呢?」
懷岳達空禪師只是簡短地回答說:「不鑑照!」
學僧緊接著又追問:「忽遇四面八方同時而來,怎麼辦呢?」
懷岳達空禪師答說:「胡來胡現,漢來漢現!」
學僧聽了,很不服氣地反問說:「好個不鑑照!禪師剛剛才講不鑑照,現在卻說胡來胡現,漢來漢現,這又是怎麼個不鑑照法
懷岳達空禪師不答,只是提起柱杖直接朝著學僧一棒打過去。
「大圓鏡」意指大圓鏡智,是指清淨圓滿、可如實映現一切法的佛智,也就是每個人所具有的真如佛性。這真如佛性,清淨無染,猶如明亮的大圓鏡,可映現一切的形像、因緣、過去、未來,可說無所不知,照而不照。學僧不明白大圓鏡具有照而不照的不鑑照功能,還反諷說「好個不鑑照!」對於這種逞口舌之快的學僧,禪師只好給他狠狠地棒喝。
一般人大都以分別心來處理人我之間的問題,所以心就時常在得失、好壞、榮辱、善惡之間,徘徊不定,甚至產生種種的比較計較,可說無有一刻的安寧。修道,就是在修一顆無分別心,這樣的心就如同是一面大圓鏡,物來即映,了無遮礙,洞然明白。吾人若能以照心的鏡子,時時鑑照自己的心念,那麼就不會輕易被世間的妄相所牽動、所影響了。

Tuesday, June 8, 2010

王法與佛法

有一天,日本的花園天皇禮請大燈國師到宮內說法。

前去迎接國師的官吏,一再叮嚀國師:參謁天皇時,一定要依禮披上道服。
    國師非常不以為然地說:「我是一個出家人,袈裟就是我的法服,為什麼要我改穿道服呢?」
官吏見時候不早了,再次懇求國師說:「請不要讓下官為難,還是請您換上道服吧!」
大燈國師不為所動,只是閉目端坐,不再理會官吏的催促。
    官吏不得已,只好回宮秉明情況,天皇明白國師的堅持,便不再強求他必定要換上道服。
沒多久,大燈國師就被迎請到宮中說法,不僅受到尊榮的禮遇,天皇還親自賜宴,向國師請益佛法。
天皇歡喜地說:「佛法真不可思議,能與王法對坐。」
大燈國師聽後,嚴正的回答:「王法也不可思議,能與佛法對坐!」
天皇聽了,非常讚賞,此後對國師更加禮遇尊重。
    就世間法而言,人民尊崇王法,可以得到國家的庇護;就出世間法來說,人心以佛法為仰仗,可以解脫生死輪迴。然而當王法遇到佛法,到底以何為尊呢?有謂「不依國主(國法),則佛法難立」,若欲佛法快速弘傳,固然需得力於君王的護持,但是歷史上也有不少學德兼備的僧人,以佛法輔政,淨化世道人心。所以,帝王若能以仁心為主軸,以王法護佑人民,並以佛法淨化人心,王法與佛法二者,相輔相成,相互尊重,那便是全民之福。

Friday, May 14, 2010

黃龍三關

黃龍慧南禪師接引學人有一獨特的方式,就是只要有人來參學,禪師就詢問學僧:「人人都有生緣,你的生緣在那裡?」也就是問他輪迴轉生而來的因緣為何。

        當學僧正要回答時,黃龍禪師就突然伸出手,逼問對方:「我的手像佛手嗎?」暗喻人的自性與佛相同,都能成佛。
        接著,又問學僧到各地參學的心得,但不等對方回答,便垂下一腳問:「我的腳怎麼像驢腳?」意指人與驢都輪迴於六道,形體雖異,但本質上並無二致,都有覺悟成佛的可能性。
        黃龍禪師常以這三個問題勘驗學人的領悟,但是三十多年來,很少有人能對答契機。即使有人回答,黃龍禪師都端坐歛目不予置評,令人莫測其意。叢林便把黃龍這三問,稱為「黃龍三關」。
       南州禪人潘興嗣居士曾問黃龍禪師,到底怎樣才算過關呢?黃龍笑著告訴他:「證悟就像過關。過關的人,兩手一甩,徑直走過,根本不理會有沒有守關人;如果還要追問守關的人,自己有沒有過關,那肯定沒有開悟!」
        古來的高僧大德,為引導學人契悟真心,有時會用各種千奇百怪的機鋒點撥學人,這「黃龍三關」便是用來消除學人對於「相對差別相」的迷執。黃龍禪師以「生緣」、「佛手」、「驢腳」暗指人與其他眾生皆是依因緣而生,自性本空,因此人與佛、人與驢,乃至心、佛、眾生都是三無差別的。禪者要能體悟空性,泯除差別對待的執著,才能得見本來面目,證悟物我不二,萬物同體。
        至於開悟見性的境界,是親知親證,是「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」。證悟的人,對於自心自性已沒有疑惑,不需依靠別人來論定,自然在人人尊,在處處貴。

Thursday, May 13, 2010

不名本寂

        曹山本寂禪師是泉州莆田(福建古田)人,當時的唐朝,中原戰亂不休,許多士大夫、縉紳為了躲避戰火,遷居泉州,帶動了當地的文風。曹山本寂禪師少年時便熟讀詩書經史,隨著年歲的增長,諸子百家的思想,已不能滿足他對人生的探求,於是出家修行,深究佛法。此時禪宗盛行,尤以洞山良价的道場最為興隆,曹山本寂禪師便前往參學。

曹山本寂禪師最初拜謁洞山良价禪師時,洞山良价禪師問他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曹山本寂禪師回答:「學人名叫『本寂』!」
洞山良价禪師銳利地逼問:「那麼『本寂』向上處,還有什麼可說的?」
曹山本寂禪師嚴肅地說:「再向上處,就無可言說了。」
「為什麼不可言說呢?」洞山良价禪師問。
曹山本寂禪師說:「既名『本寂』,何須言語!」
        洞山良价禪師聽了,相當欣賞曹山本寂禪師的見地,就讓他隨侍身邊,並且密授他心法。曹山本寂禪師果不負師恩,後來於荷玉山大振洞山宗風。
        一切諸法自性本來空寂,本來無染,即使暫時被五欲六塵所蒙蔽,依然具有無量的微妙功德,此為一切眾生平等共有,離一切相而無有分別,所以是泯除一切的言語思慮對待。因此,洞山禪師故意以本寂禪師的名字,一語雙關地試探。本寂禪師了知自性清淨,本來空寂,非空亦非有,向上更無可說,一旦落入口說心想,即非空有圓融的境界。

Tuesday, May 11, 2010

大人相

唐朝的雲巖曇晟禪師,他最初在百丈懷海禪師門下學禪,因未能契入,改參藥山惟儼禪師,得證心法,後來駐錫於潭州(湖南長沙)雲巖山,人稱雲巖曇晟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一天,他遇到溈山靈祐禪師,對方問說:「聽說你在藥山惟儼禪師處參學很久了,是嗎?」
雲巖曇晟禪師回答說:「是的。」
溈山靈祐禪師又問:「那麼,請問藥山惟儼禪師的大人相是如何呢?」
雲巖曇晟禪師答說:「涅槃後有。」
溈山靈祐禪師再問:「涅槃後有是怎麼一回事呢?」
雲巖曇晟禪師說:「水灑不到處。」(圖/李蕭錕)
        接著,雲巖曇晟禪師反問溈山靈祐禪師說:「那麼,您的師父百丈懷海禪師的大人相又是如何呢?」
        溈山靈祐禪師回答:「我的師父百丈懷海禪師如山一般崇高宏偉,如日一般光明輝耀,聲前非聲,色後非色,就好像是蚊子在鐵牛上,找不到一個下嘴處。」
        禪師們的悟境,不是常人所能輕易體會得到的。從溈山靈祐禪師與雲巖曇晟禪師二人對大人相的描述可以看得出來。雲巖曇晟禪師說他的老師雖是「涅槃後有」,但卻是「水灑不到處」,而溈山靈祐禪師則以「蚊子叮鐵牛,無一下嘴處」來形容。
        對一般人而言,禪悟似乎是遙不可及的,其實不然。只要在日常生活中,每天能有一個小悟,就是一種進步,這個悟代表著:我懂了,我明白了,我想通了,我找到了。這與禪宗的悟,就能相應了。

Sunday, May 9, 2010

有一天,仰山慧寂禪師從田裡擔著稻禾回來,溈山靈祐禪師看到了,就故意問說:「你從那裡回來?」

        仰山慧寂禪師擦了擦汗,回答說:「剛從田裡回來。」
        溈山靈祐禪師想了解弟子對法是否有所體悟,於是藉機問仰山慧寂:「田裡的稻子都收割了嗎?」
        仰山慧寂禪師回答:「已經收割完了。」
        溈山靈祐禪師再問:「那麼,田裡的稻穗是青綠未熟的?還是黃澄的成熟稻禾?又或者是不青不黃的呢?」
        不料,仰山慧寂禪師以問代答:「和尚的背後是什麼呢?」
        溈山靈祐禪師問說:「你看見了什麼嗎?」
        仰山慧寂禪師抓起一把稻穗,說:「和尚您問的是這個嗎?」
        溈山靈祐禪師聽了之後,很滿意地點點頭說:「你這是『鵝王擇乳』呀!」
        仰山慧寂禪師是溈山靈祐禪師的法嗣,後來大弘宗風,成立了溈仰宗,為中國禪宗五家七宗之一。溈仰宗的禪風,一般以「父慈子孝,上令下從」稱之,不同於臨濟宗嚴峻的棒喝。
        溈山靈祐禪師以稻穗的成熟、未熟為喻,來試探弟子仰山慧寂對法的體悟。由於仰山慧寂已超越熟或未熟的分別對待觀念,根本不受困於稻禾青黃與否等語言文字,所以仰山先以問為答,再以物示意,跳脫了有與無、熟與未熟等兩邊對立。就如經典所說的「鵝王擇乳」,當水與乳置於同一容器,鵝王能夠只飲乳汁而留下水,喻指能辨別法的真偽、正邪、善惡,直接見到真實的法。

Friday, May 7, 2010

兩把劍

韓國近代有位慧月禪師,是鏡虛禪師的弟子,他常說:「我有兩把劍,一把是殺人劍,另一把是可以讓人重生的活人劍。」這話傳到一位日本將軍的耳裡,他打算去會一會禪師,看他有何能耐。

        一見面,這位將軍就抽出長劍,指著慧月禪師說:「聽說你有兩把劍,一把是殺人的,一把是活人的,一個出家人怎麼會有劍呢?請把劍拿出來給我看吧!否則,我就用手中的這把劍把你殺掉。」
        慧月禪師聽了,神色自若地說:「您想欣賞我的劍?可以啊!」
        將軍不耐煩地大喝:「那就快拿出來!」
        這時,慧月禪師忽然向將軍身後一指,說:「它就在您背後,請看吧!」
        等將軍一回頭,慧月禪師立刻揮拳把這位日本將軍打倒在地,然後說:「這就是我的殺人劍,您已經死了!」(圖/李蕭錕)
       將軍一臉驚訝地慢慢站起身來,拍拍身上的塵土,心想,自己一生征戰無數,今天竟然會被一個出家人所擊倒,不禁深為慧月禪師的勇氣及定力所折服,於是恭敬地向禪師禮拜。
禪師哈哈大笑,說:「將軍,您看到了嗎?現在這一把就是我的活人劍。」
        慧月禪師先以殺人劍斬斷將軍的傲慢及妄念分別,接著以活人劍開啟了將軍本具的佛性,使他在一念之間,由惡轉善,由迷轉悟。
        對禪者而言,在大事未明時是「迷」,與死人沒什麼兩樣,要等到「悟」了以後,才可以算是一個活人。在這過程中,必須歷經千生萬死,正所謂「打得念頭死,許汝法身活」,不經大死一番的淬煉,如何能激發出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的悟境?
        禪門常以「殺人刀」與「活人劍」來接引學人,這其實是一體兩面的運用,究竟殺了什麼?活了什麼?這當中的一生一死,正如《碧巖錄》所云:「若論殺也,不傷一毫;若論活也,喪身失命。」吾人能會意否?